“……便说这怀化将军,长林二子,受教于琅琊阁。少年时飞扬跳脱,自在随性,习得一身的好武艺,为人最是潇洒。且说长林军驻守北境……”
“让一让!都让一让!刚沏好的清露茶!上上佳品!谁要来一碗哟!”
“咦?我说你这小子,再扰我讲书,当心我扒了你的皮!”
“我如何扰你讲书了?你做生意我也做生意,我说老伯您别气,刚出锅的芝麻汤圆,您要一碗不?”
“汤圆呐——”
初晨的天,风清云朗。巷中人潮涌动,各色叫卖不断,唯有说书的摊前围着一圈人,几个小孩儿垫着脚,眼巴巴的望着汤圆,芝麻馅儿的香甜味直在他们鼻尖上绕。
人群中传出嬉闹声,因说书的先生嗜甜,虽不满挑担的小哥儿,但他仍端了两碗汤圆,另多了一碗送了几个小孩子。
“慢些吃,烫着了岂不是老头子的罪过。”
“小哥,一碗清露茶。”
来人着白衣,身背药篓,衫裙微皱,纱帘掀起时露出的面容清丽。她微微笑着,驻足在巷口的老槐树下,从袖中掏出几枚铜板。
挑担的小哥叠声应道:“好嘞好嘞。”
“姚先生您倒是说啊……北境如何?”
“嘿,且说长林军镇守北境,同大渝来来回回打了数年的仗,十年前那一役,怀化将军率旗下众将,抗旨迎战大渝……”
“姑娘,要添些茶汤吗?”
人群里依旧闹哄哄的夹着笑语,说书人讲至兴处,眉心微蹙,声线拔高:“他身立千军阵前,傲骨迎北境凛凛长风,手中寒剑即出,冷光乍现!”
惊堂木落案,啪一声,她于老槐树下端着茶碗,身形一顿,忽怔怔然如梦中初醒。
“……姑娘?”
几个孩子吃干净了汤圆,乖巧的将汤碗送回,小哥见得不到应答,转身又笑着问道:“吃饱了没有?再给你们添几个罢。”
说书摊前忽然爆出一阵叫好,姚先生摇着扇子,两撇胡子挂在嘴边,颤颤巍巍的摆着。
“……那一仗打的痛快,大渝此后数十年未敢再犯,陛下亲临朝政,选贤臣任能将,历新改革,使我大梁日益富庶丰饶,周边邻国恭敬以待……”
她轻声同小哥道:“不必了。”
晨时的风微冷,她将手里的茶碗递回小哥手里,略将背后药篓紧了紧,复又踏上了路途。
此行山高水远,她所去处无尽头,伶仃一人,连鬓角都似染着晨霜。
那说书先生的声音被风抛至耳后,零星只得一句叹息:“可惜此等盛世繁景,怀化将军不得见了……整个长林府……都不得见了……”
她转身而去时,忽在这热闹喧沸的小巷里,滚出一颗灼烫的泪来。